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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一月，一名年轻的泰国女医生，在曼谷市中心的人行横道上，被一名驾驶无牌照重型摩托车的警察当场撞倒，不治身亡。 本来，在泰国，像这种交通事故死亡新闻，大约也就能得个几厘米的报道。 但是这一次，死的是年轻的、美丽的、前途光明的眼科女医生；肇事的是无牌驾驶、超速、而且肇事之后当场逃逸的警察——整个事件“传播要素”实在太过充足，深深刺痛了泰国大众的敏感神经。 于是，从1月的最后一个星期，到2月的第一个星期，这个事情引爆泰国全网。当中国人民在讨论春节和奥运会的时候，泰国媒体则在连篇累牍地抨击泰国交通、泰国警察、以及无脑围观“肇事警察小哥颜值好高”的网民。 而泰国政府，也趁势做出回应——大幅度增加罚款上限，并在事发路口加装摄像头，还重新画了一个花里胡哨的人行横道标志。 这是2022年，泰国第一个全国热搜。 泰国人民迫切地想要从中，获得“改变国家”的希望。
今天，我们暂时不去讨论案件本身，而是借着这个机会，直接聊一聊背后更根本的东西—— 泰国的交通安全，究竟怎么样？ 或者说，泰国人开车，究竟是一个什么状态？这种状态从何而来？
刚到泰国时，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我一直觉得，泰国人开车更和善，更谦让，更冷静一些。 那时，我还没车，只是泰国马路上一个普通的“行人”。而从行人的视角，泰国人开车虽快，但是车辆主动礼让行人的概率，比中国还是大不少。 车与车之间，在一些“转弯并线”之类的场景下相互礼让的频率，也比当时的中国（2010年左右）要好上一些。 至于出租车、公交车之类的“生死时速”，的确触目惊心……但是在当时老汉我加了滤镜的“行人视角”里，那只是个别运营司机的行业特色，并不能代表泰国交通的整体风格。 毕竟，哪国公交车、出租车不飙车呐是吧？平心而论，当时中国的公交出租老师傅们，也都挺猛的，表现也不比泰国好到哪儿去。
去年，老汉在曼谷买车，开始了在世界著名“堵城”曼谷当司机的历程。 开车与不开车，这视角和体会，确实不一样。 这两年下来，我的感受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。 对比2019年疫情前最后一次回国时对中国交通的体会，我对泰国人的整体交通风格，有了一些更全面的认识。 首先，“泰国人开车规矩”——这绝对是老汉当年初来乍到，加了“中泰友好专用滤镜”才得出的结论。 实际上，不存在的。 平心而论，泰国人是有个好处，那就是人比较和善礼貌，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模式比中国要温和一些，彼此间呈现出更多的尊重和客气。 因此，泰国人开车很少故意鸣笛，故意恶心人的路怒事件较为少见。在完全相同的外部条件下，车辆之间，车辆对行人的礼让，还是感觉会比中国稍好一些。 但是，温良恭谦的泰国人，并不是就真的开车规矩多少。 文化上的轻微“优势”，完全无法抵消三个重大劣势：随心所欲的驾驶风格、相对落后的基础建设、宽松随缘的安全监管。
首先，是司机的问题。 泰国考驾照，远不如中国严格，不需要强制驾校培训，只要笔试（比中国容易）、路考（比中国容易得多）、看几个小时的安全培训视频（视频拍得还是不错的，然而没什么人当真在看），就可以拿照。 所以，泰国司机，有相当一部分开车非常……天马行空，先不说人品车品如何，他本身就没有什么道路安全驾驶的常识。 什么超速、变道不打灯、硬超车、违章停车、在你有优先路权的前提下非要抢着插在你前面之类的事情，简直司空见惯。
但是，你要说泰国人开车不讲规矩吧，也不是。 泰国的司机们，似乎在正式的交通规则之外，人为创造了一套约定俗成的潜规则，开辟了另一套全新的“路权理论”。 当你违反了这一套民间伦理时，他就闪你，催你； 当他自己违反这一套理论时，人家却又突然不遵守了。
你就说这超速吧，泰国人做啥都不快，唯独开车不慢。 限速80，他能给你开到100；限速100，他能给你开到130。 有时候，在一条限速50的路上，你前后左右都在110以上，你裹挟其中，只能随波逐流。要是坚持按照官方限速来开车，后头车能开闪闪到你怀疑人生。 在快车道上，倒还算了。可有时你明明在中间车道开着，已经逼近限速，后头的车却一个劲儿催你让路。他也不超你，就是催你主动变道让路，仿佛开得慢是你的问题，挡了地球转就赶紧一边凉快去。 至于安全距离什么的，都是不存在的。你要跟前车保持两百米，马上有三辆车插你前头。
还有并道。 泰国驾驶，最危险的就是并道。很多人变道根本不打灯，隔着两条道也敢斜刺里插你一脚。 交通拥堵的时候，按理说应该执行“交替行进”原则（就是两条路轮流让行，你过一辆，我过一辆），但实际上完全是靠勇气，看谁更敢于拼着擦碰的风险，于车海中杀出一条血路。 至于酒驾，我觉得应该属于各国共有现象，不好说泰国有何过人之处——但是这个违章停车，泰国颇有欧洲石子路小镇的精髓，是路就停，俩车道的路，给你停满一条车道。 只要开了双闪，任意路段可停，以至于你根本不能提前变道，因为动不动就被路边乱停的车给挡了，逼得你还得重新变道。
其实，你说中国司机就老实吗？也不是的，中国司机也就那么回事，在诸如行车礼仪、自觉礼让行人、无标识开放道路的协调方面，甚至不如泰国。 那些在泰国体会到的“奇葩”，在中国同样司空见惯。 但是，泰国交通的问题，仍是客观存在的，即便摒弃一切主观和个人体会，纯从数据上讲，泰国的交通事故伤亡率也超过中国不少。 每十万人当中的事故死亡率，泰国32，中国18；中国每年道路事故死亡二十万，泰国两万，两者相差十倍，而中国人口却是泰国的二十倍。 随着时间推移，中国交通安全渐有改善趋势，但是泰国，交通事故率反而逐年上升。常年稳居亚洲第一，世界前三，不但比不上越南，甚至不如一些非洲国家。 而泰国的国民性，分明比中国更为温良谦和，泰国人常年以此自居自傲，为何交通方面却更不守规矩呢？ 问题，不是出在人身上，而是出在管理体系，和硬件建设上。
泰国道路建设，其实还不错，比不上发达国家和中国这种特别爱修路的“发展中国家”，但是在第三世界里可谓出类拔萃，全国道路路面基本平整，市内道路状况也不错，高速公路遍布全国主要城市。 但是，泰国在交通安全方面的投入不足，路虽然修了，但是信号灯、人行横道、人行天桥建设不足，交通监控摄像体系落后。 曼谷作为首都，市区经常出现没有交通信号灯的路口，某些高速路段的地面车道线都磨没了，开起来有些随缘。一些老城区的道路转向十分复杂，各大市区高速入口，立交桥的路能把GPS给绕晕，要是没点经验简直开不出来，更别提人行道了。
另一方面，泰国交通安全最大的软肋，还是交警本身。 泰国民风自由散漫，警方同样也是如此——遇上违章，警方要么高抬贵手，要么收点钱之后再高抬贵手。虽然是很“人性化”，但是太过松懈，起不到多少威慑作用。 就不说什么“红牛太子”、“名媛九命”那种极端案例了，日常随便一个变道违章、闯红灯啥的，都可以两百泰铢当场搞定。 中国虽然也不是啥100%法治国家，老百姓喜欢违章之后“找人消分”；但是泰国更直接，直接当场“花钱免罚”，这样的监管，实际上很难起到什么作用。 此次“女医生横死案”，无牌驾驶肇事逃逸者，自身就是一个警察，自身尚且如此，对待他人违章，又能拿得出什么雷霆手段呢？
泰国，不是人不行，而是路不行，路上守望的监管者们不给力。 每年泰国交通部门的“安全投入”，基本全都投入在“宣传工作”上，交通安全公益广告拍得出神入化（这是泰国的民族天赋），闻者伤心，听者落泪。 但是，如果不在体系上进行大刀阔斧的整改，即便罚款罚得再多，拍出再多发人深省的公益广告，泰国交通安全的薄弱，也是无解的，并且会随着泰国车辆普及的加强，而变得更为恶化。
说了这么多，最后还是来一点正能量吧。 泰国人，是讲道理的人，是温柔的人，在完全相同的外部条件之下，他们的表现不会比任何人更糟糕。 每当我遇到礼让的车辆，遇到在窄巷里主动倒车的司机，看到车辆进退两难时，主动上前帮忙疏导的泰国路人，尽责的商场小区保安，以及礼让他人时，彼此隔着玻璃窗的点头致意——我都会觉得，泰国人归根到底是一些好人家，乡亲们根子里，其实是可以好好开车的。 只要，多投入一些硬件，多加强一些管理，情况一定会好起来。 建议，今后泰国少花点钱拍广告，多装几个摄像头，交警大叔能铁面无私一些，这样才能让泰国的道路变得更安全。 咱们这些硕果仅存的中国人，以及将来回到泰国的中国游客们，才能安安心心地穿桥过路，给泰国的商场酒家们，多送点钱啊……
文：泰国网岳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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